解释起来,语气平和:“陆雁八岁失恃失怙,能守住田宅,并且养活自己,说明不是一般人。”
“虽说出身乡野,不通文墨,但绝对要比大部分人聪慧。”他似笑非笑看着沈昱,意有所指。
沈昱也没生气,虽说骂他蠢,但毕竞夸了雁娘。他点头道:“你说的有理。”
谢珩嗯了一声,将最后一口酒仰头灌下,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土,俯视着正在沉思的沈昱。
“你信不信,她早都猜到一切。”
说完,也不等沈昱回答,他把剑拾起来挂回腰间,踏着月色,独自一人回营帐。
沈昱神色怔然,良久都没回过神。
雁娘…早都猜到了?
之前不过是在配合他?
沈昱知道谢珩不可能骗他,心中顿时后悔。他不该把雁娘当做菟丝花,她本是天际高飞的雁鸟,坚韧勇敢,聪慧机敏。早该告诉她真相,该和她知无不言,并肩作战。沈昱想通了一切,立马站起身大步回营,迁了马就飞驰回县城。连酒壶都落在了土坡上,不一会就覆了一层薄薄的沙。谢珩负手而立,站在戍楼之上。
他看着沈昱纵马离去的背影,低叹道:“还不算太愚钝。”墙头的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一旁的周将军没听清,疑惑道:“将军说的啥?”
谢珩笑道:“没什么。”
说完,他转身下了戍楼。
周将军挠头看着谢珩颀长的背影,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心情很好。他想不明白,摊了下手,又靠在柱子上打盹了。谢珩回到营帐。
烛火昏黄,他坐在书案前,将护腕解开搁在案头,裁好信纸,执笔书写。北地的暮春依旧寒冷,不一会他就觉得指节有些僵硬。他活动了几下,又继续写着。
一张又一张,字迹整齐而细密,从战事到日常,事无巨细。最后一页的末尾,他写道
【苓娘,昱儿一如当年的我,自以为是,独断专行,感情迟钝。但你放心,他和雁娘的事,已解决好。】
【苓娘,一离日久,思恋尤深,奈何山水阻隔。若此战得胜,八月便能相见,共度中秋,自此和而不离,日日厮守,共枕同眠。】【楮墨有限,不尽所言。】
【想你。爱你。陛下,吾妻。】
谢珩将信上的墨迹吹干,装进信筒封漆,起身出帐交给负责传信的驿使。驿使早习惯了谢将军每隔几天就寄信,一面腹诽麻烦,一面感叹女帝和将军感情真好。
谢珩回到帐子后,从书案旁侧的柜子里拿出个匣子,坐回椅子上打开。匣子里是满满一沓信,被精心保管着,连个折角都没有。他拿起最上面的信,一个字一个字反复看了,指腹抚过这些字迹,心中的思念愈发难忍,有几分又苦又涩的滋味。
待看到偶有"思念”“吾夫"等字眼,他便唇角微勾,眸光温柔缱绻。烛火昏昏,帐子外风声不断,他坐在案前良久未动,只是一封又一封的看着那些或新或旧的信纸。
半个时辰后,他把信小心翼翼收好,将匣子重新放回柜子,沐浴更衣后躺在硬邦邦的床上,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以往睡觉都是他环抱着苓娘睡,如今怀里缺了她,感觉空荡荡的,入睡便十分困难。
哪怕这么久了,都难以习惯。
谢珩望着帐顶,翻了个身,轻轻叹息。
要快点打完,不然总见不到苓娘,实在难以忍受。大
夜明星稀,沈昱一路快马加鞭进城,守城的卫兵只来得及看一眼腰牌,就感觉一阵风刮过,被沙子迷了眼,再睁开眼看,只能看到个黑影消失于街道。到了县令府邸,他把马停在门口,足尖一点掠上房檐,几息后就到了雁娘屋门前。
赶来的时候快,但到门口,却又有些踌躇。站了好一会,他才轻叩响屋门。
“雁娘。”
屋内一片寂静。
沈昱习武多年,又在江湖学了些杂七杂八的技艺,耳力极好。他察觉到不对,细细听屋内动静,却发现一点声息都没有。若是有人在屋,哪怕是熟睡,也会有细微的呼吸声。更何况这屋子很小,不可能存在他听不见的情况。除非……
沈昱一把推开门。
屋内黑漆漆的,仅有浅淡的月色自门外洒入,带来一点亮色。他借着昏暗的月光,环顾四周,脸色愈发沉冷。雁娘平日里放在柜子上的那把匕首,以及回屋后会挂在架子上的外衫,都不见了。
沈昱逆光而立,目光落在着隔断内室的屏风上,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暗色。
她走了。
她居然真的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