瞳孔都是相对没那么显眼的深棕色。他最显眼的是蓄了一把浓密的胡子,不过与一般人不同,他的胡子上有很多像是波浪一样的蜷曲,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一声“美髯公”。说到底胡子“美不美”的评判标准是什么?
常易师叔似是之前见过,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,甚至有隐隐的疏远。周监正简单介绍完后也没再多口。
但清涣没法不好奇,是哪来的人?南洋来的商人他见过,顶多肤色深一点、嘴唇稍厚一点,差别绝没有这么大。西域吗?修行界称昆仑为“西极”,再往西是无边荒漠,灵气也逐渐稀薄,实非适合生存之地。所谓西域便是指玉门关至昆仑的沙漠地带,散在的绿洲上有一些部落和城邦,听说人的相貌、风土与中原大不相同。
清涣多看了两眼,那位壮汉对着他点头致意,儒服老者则是友善地笑了笑,用一口字正腔圆的东南官话说道:“君马黄,我马白,马色虽不同,人心本无隔。”
这下清涣真的震惊了。外邦人学习当地语言到没有口音的程度是非常少见的,更不用说他对古诗文的引用堪称巧妙,没有足够功底是很难理解隐喻、双关这样的文学性修辞的。隐隐有点羞愧,不自觉对所谓“化外小邦”产生了轻视,是自己肤浅了。
“受教了。先生高才,我忝为求道之人,却着相于浅表,有所冒犯了。”
“哪里哪里,贵国文化确实是博大精深,我逡巡多年也不过是略懂皮毛。方才见道长少年才俊,气宇不凡,也未掩饰对我等的好奇,想来是与敝教有缘,故唐突搭话,还望别见怪。”
有“缘”?这位乐呵呵的老先生还真有趣。清涣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好奇,“怪我见识少,此前也未曾闻景教之名,希望得闲时能不吝赐教。”
“如不嫌弃的话,要不要光临寒舍?我对贵教的精深道法也是仰慕已久了。”
清涣看了看壮汉背着的大剑,以及两人身上奇妙的气息,没多少犹豫答应下来,“那就恕我叨扰了。”
常易师叔和周监正看着两人自然地交流起来,还迅速定下约定,有些诧异,不过什么也没说。他们自己多少有点门户之见,“华夷之防”,但不会去干涉他人的交际。
此时又有新客人到场,竟然是熟人。
“慈云大师别来无恙。”
“一别经年,清涣道长风采依旧,修为更是精进,殊为可贺。对了,清旷道长近况如何了?”
来人是东殊胜寺慈云和尚,当初与清旷多有合作,清涣初下山时也颇受两人照顾。不过后来两人很快相继离开,清涣与他的交情并没有清旷与其那样深。清旷评价他的老搭档“什么都好,就是太正经,酒肉不沾,怎么也不会生气……”,总之是个非常靠谱的人。
“托大师的福,清涣师兄他修行很是顺利,在山上为师弟师妹讲游历经历时对大师赞誉有加。前段时间出门,现在不知在哪逍遥。”
慈云略略苦笑,他知道清旷的性子,这下自己也算在“邻居家”出名了。他让开半个身子,介绍起身后有些拘谨又满是好奇的小和尚,“他是觉彦师弟,我这次过来也顺便带他长长见识。”
一番见礼后两人落座,但会议仍未开始。清涣小声向师叔打听,“还有谁要来吗?”
“还有……哦已经来了。”
一中年道人信步而来,身着深蓝色主色调的道袍,脸上神情看着不怎么高兴,不像是容易打交道的人。身后则跟着之前在外迎客的李监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