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阳(1 / 3)

似乎在以姓名就欺骗郑非为开始,罗心蓓总想躲开郑非的视线。

她低下头,看着自己已经布满一层尘土的运动鞋。

“我当然知道这里不能洗澡。”罗心蓓说。

她有点不乐意郑非刚刚的语气。

那语气,就好像她脑袋中没有「非洲缺水」的这个常识一样蠢。

又或者,她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。

“我只是想象而已。”罗心蓓又开始小声嘀咕。

她抬起手抓过垂在背后的发辫,把它捋来右肩。

“啪”的一声,已经负重两天的小皮筋就此“英勇牺牲”——

不是吧——

不是吧——

对着接二连三的倒霉,罗心蓓已经不会再心烦了。

她莫名其妙地,只想笑。

气笑的。

干燥的嘴唇中无语地叹了一口气,罗心蓓向曲起的双膝趴去,她闭上眼睛,不想再见识她到底还能碰上什么事情。

额头埋进双掌,又慢慢向脑后捋去。

十指没进浓密的发间,她抓起脑后已经两天没洗的头发散了散,又对着晨风挽挽耳边被吹来吹去的碎发。

扑满后背的棕色卷发,已经被风中裹挟的沙土塑造了坚固的形状,有些硬。

它慢慢散开,还带着皮筋在头发上留下的一道明显的勒痕。

罗心蓓又叹了一口气,她捡起掉落木头台阶上的小皮筋,把它举在眼前。

横腰崩断的小皮筋,在淡蓝色的天幕下微微颤动。

“我是不是水逆啊——”罗心蓓自我感叹着。

决裂的血缘、独自游离在世界最原始荒凉的草原。

捡回来了一条命,接着不得不与虎为伴。

回家的路还如雾中迷宫般的渺茫。

眼睛一直盯着换班的黑人回到了集中睡觉的屋中,郑非才听到了身边那声感慨。

他扭头看向罗心蓓。

女孩已经换了一个模样。

她身披一头卷曲的棕发,沮丧地把像鹌鹑一样大的脑袋抵在双膝间。

这让她的小个子看起来更加——

像那团他团起来的纸巾。

郑非突然想起这个。

她像它一样脆弱,轻飘飘。

她太瘦弱了。

视线反反复复在那瘦细的手臂与干瘪的肩膀来回,郑非打量着罗心蓓,他看着她侧脸仿佛只有一层皮裹着骨骼,还有同样瘦巴巴的膝盖。

不知道她能不能真的像羚羊一样奔跑。

“水逆?”郑非问。

“水星逆行。”罗心蓓说,她想了想,又说,“一般称之为不幸。”

郑非顿了一秒,他转头继续看向前方。

“你的头发很漂亮。”

看着那些黑人们站着的屋顶,他慢半拍地像绅士般地夸赞了一句。

茅草随手扔去脚下,郑非又扭转回身。

他伸出手抓住罗心蓓的肩膀,把她扭过身背对着她。

“嘿——”

罗心蓓被这不容拒绝的力气吓了一跳。

她不明所以扭过头去,看着那两只带着纹身的手捏起她的一缕头发。

“但这里不适合露出你的头发。”郑非低着头说。

手指捏着被一缕头发中被分成三股的头发,灵活交替着绕来绕去。

一条细细的发辫在指尖初见雏形,罗心蓓才反应过来。

这个花臂男在给她编头发???

罗心蓓老老实实地坐着,她看着发辫在那几根比发丝粗了好几倍的手指间越来越细。

发辫一直绑到末尾,没有皮筋,就随手打了一个结扣。

“为什么?”罗心蓓看着郑非在她的脑后又挑了一缕头发。

“缺水、尘土、封闭。”郑非抬眼看向罗心蓓,“你猜黑人为什么编脏辫?”

“好吧——”

罗心蓓点了点头。

她看着郑非垂眼时一起垂下的睫毛,她转过头,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捏着的皮筋。

太阳在一点点升起,天空逐渐退去那层与地球外层一样的蓝色,率先染上一层金色。

绑好的发辫也越来越多,村子中也有了一些人烟。

发辫左右两边各自挑了一根发辫,绑着所有的发辫系成一个结。

“完美。”郑非吸了一口气。

他转过身去,拧开身边的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水。

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时上下滚动。

罗心蓓看了一会儿,她歪头凑去郑非的脸边。

“你真是天才。”她见缝插针地想要表达她的友善。

喉中咽下一口水,郑非放下了水瓶。

“你很擅长赞美别人。”他低头拧起瓶盖。

“不。因为你是真的厉害。”罗心蓓睁圆的眼中满是她希望郑非可以相信她的诚恳,“因为你是我的同盟,所以我格外有安全感。”

水瓶放回身边,郑非看向罗心蓓。

他看着她对着他眨巴眨巴的眼睛,鼻尖短促地笑了一声。

“是吗?”他撇着笑起的嘴角,开始欣赏起这个女孩的示好。

这个女孩。

中国女孩。

或许她不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