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 章(2 / 2)

学会装傻也许人生就可以过得再轻松些。

然而可惜的是,她到现在为止,还没学会。

沈鹮伸出食指勾住保温瓶瓶盖上的松紧带,拇指在凹凸不平的松紧表面摩挲几下,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敏璇姐,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撂下这一句话沈鹮转身就抱着保温瓶跑下了车。

一碗冰糖雪梨能送给认识才不到十天的谢敬之,换成柏原她没道理又扭扭捏捏,有些事情她双重标准才更显得生硬刻意。

往事她不愿意和柏原重修旧好,却也更不愿意重翻旧账。

黑色SUV在她走近不到五米的时候突然发动汽车引擎,低沉的轰鸣吓了沈鹮一跳,本能地稍稍退后半步却又听见那车立即熄了火,让她莫名其妙从一辆车的铝合金外壳上看出些手足无措的意思。

曲起手指在后座窗户外轻叩几下,玻璃窗纹丝不动,沈鹮垂眼只能看见自己倒映在床上的明艳五官。

“柏原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语气淡定平稳,叫人听不出喜悲:“把窗户打开,我有事找你。”

又是沉默良久,沈鹮站在车窗前足够耐心,一双媚眼直直地望向车内,即便她看不到任何,也确定车里那人的目光也一定落在自己身上。

车窗缓缓向下,摩擦间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像是谁妥协的叹息。

“……阿鹮。”

没有车窗的阻隔,两人之间不过二三十厘米,熟悉的嗓音中略带些沙哑,那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还是叫沈鹮心头猛地下沉。

距离上一次见到他才几天过去,沈鹮看着眼前这人的下巴好像又尖削了些。

苍白的唇色还是一如既往地黯淡,坐在车辆的阴影里还是盖不住满面的倦色,毫无神采的双眼只有打开车窗看向她的刹那闪过一瞬的光。

“……嗯。”沈鹮犹豫片刻,还是没再像电梯里那样称呼他“柏总”,只是假装无意地略去了称呼:“昨天的按摩技师是你联系的吧?”

没有立刻得到答复,沈鹮看见柏原卷翘的睫毛无声地抖动两下,紧抿着薄唇有些生硬地避开与她相交的视线。

沈鹮试探性的问题已经能从柏原的表情中窥得答案,正准备把手里的保温瓶递给那人就听见那道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。

“是我,”幽深的黑眸下隐隐泛着慌张和抱歉,赶在沈鹮开口前就忙着解释:“是不是昨晚打扰到你休息了?抱歉,阿鹮,下次我不会再自作主张……”

哮喘像是还在发作,柏原话刚刚说到一半就又举起拳头抵在唇边闷咳几声,沈鹮看见他和先前那日换了一只手,可这只手背却仍然被针孔刺出一片青紫。

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,柏原飞快地将手收回身侧,隐藏在车门后的视觉死角里,只是沈鹮的沉默还是让他有些不安:“阿鹮,我,我不是想卖惨……”

以前他总是借着吃药打针的由头在她面前撒娇卖乖,趁机讨要一个拥抱就能像只小狗一样跟在她身后喜笑颜开。

那时沈鹮只觉得这副模样有些可爱,时至今日却也还记得分开前一晚她对他质问,把这种行为愤恨地总结为欺骗她同情心的“卖惨”。

心口那股子烦闷又再次找上门来,沈鹮皱了皱眉强压下这阵不适,把手上的保温瓶从车窗外递到柏原面前:“这是冰糖雪梨,送给你喝的。”

完成任务她本可以转身就走,却还是在柏原怔愣着接过之后鬼使神差地忍不住补上两句:“秋天你多喝些这种东西,对你的哮喘有好处。”

那双疲惫不堪的双眼里霎时间被惊诧和无措填满,眼底摇曳的喜悦像是秋风吹拂下的火烛,不断在惊喜和自厌中反复点亮又熄灭,最后化为一汪柔情将保温瓶捧在双手掌心。

“小柏总,您要不要现在打开尝尝?”坐在驾驶座上的蒋钦年全程大气不敢出,直到沈鹮离开,后视镜里柏原苍白的脸上添了几丝红润,他才敢终于出声说话。

“……不了。”

呻吟片刻,柏原也只是将瓶盖打开看过一眼便再次合上:“回去放冰箱里吧,这个是她做的,吃完了以后就再没有了。”